江波涛也做了噩梦，梦到被人追杀，他干这行也有些年头了，为了挣口饭吃算得上无所不用其极，就连自己Omega的身份都搭进去了，但从来没像这一次一样，噩梦宛如后遗症，挥之不去。

然后又去厕所吐了一回，见了鬼了，那个堕胎药是不是有问题，他今天就随便往嘴里一塞，还没吞，一股酸水就往上涌，弄得他扶着电线杆吐得像个喝大了的醉鬼，吐完了还不算，腰酸背痛跟被人揍了一样。

“你这孩子……这么不甘心的吗？”江波涛抹了一把脸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，一个意外而来的孩子，就算活下来了，又能怎么办？跟着自己在这种饥一顿饱一顿的佣兵生活里混吗？

他做不出，他选择了这样自由的生活，但是如果是要孩子跟着一起过，他没有信心。

或者像今天开玩笑的那样，生下来再丢到周泽楷家门口？

江波涛笑了笑，摇摇头。

那个Alpha不仅长得好看，家世也是一等一的显赫，而且野心勃勃，不会甘于现在的地位，有一天他就算爬到了联盟军部权力金字塔的顶峰，江波涛也不会太意外。

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，从开始就知道了，他们不可能。

他们的相遇是一个错误，幸好只有肉体关系而已，只要一个小手术，也就清清白白了。

周泽楷喜欢的是宛如天使一样干净纯洁的玩具Omega，像他这样在枪林弹雨里讨生活的家伙，不惜为了任务出卖肉体的家伙，不是他的菜。

江波涛点了根烟，浅浅的抽着，平复心情。

他的私人小房子在酒吧街附近，与其说是家，不如说是他的窝，除了床和厨房，也没啥可以看得出生活轨迹的东西，佣兵的生活朝不保夕，今天吃完了明天不知道还能不能吃，除了钥匙和按时交出去的房租，他跟这个临时生活的小屋子，也没有多少联系。

他的人生就是这样，跟大部分接触过的人都很有交情，而跟大部分的世界都没有什么太深的联系，一直孤狼一样活到现在的。

和那个帅气的Alpha，也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关系。

可是为什么早就有机会离开的时候，要一直拖到不能再拖？江波涛自己也不是很明白，周泽楷没有限制他的行动，甚至连门禁都没有，他大可以打开门就走，不用上演那一幕狗血的游乐园分手。

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色素是靠药物改变的，最多最多撑三个星期，皮肤的颜色会变，那些伤痕也会渐渐遮不住，头发长出来就会被识破，对方是军队的人，要以欺骗罪拿下他，简直是分分钟。

被周泽楷带走的第一个晚上他就把任务的情报发给买主了，对方也确认了他的工作，按理说任务就完成了，就算之后突然发情是个意外，但那个时候他完全可以在发现异常以后及时处理，就不会有后来的发展了。

说到底，自己还是贪恋那张完美的脸孔，和那个人好听的声音吧。

江波涛喝了一口水，把烟头灭在一次性水杯里。

那种能够安心吃饭睡觉，与相爱之人相守一生的美梦，做做就好了，不要真的沉迷。

明天还要去要一次堕胎药，Omega想，如果一再的为他心神不宁的话，标记还是去掉好了，反正他们不可能再见了，即使他相信，眼前的大楼那无数盏灯中，那个人一定就在某一个光亮下，好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，放松的躺着，像是雕塑大师手下，最完美的作品。

但是那些，都跟他没多大关系了。

隔日江波涛再到“轮回”的接头点时，被告知方明华临时接了个任务出去了，行内规矩，这些都算是商业机密，他也确实没急到要医生马上给他药物的地步，在休息室里跟队员们聊天打屁，又整理了一些日常文件，看了看最近的公开的任务安排。

佣兵们有自己的管理体系，有一些活儿可以自己单干，但大部分是需要集体出动的，他们宛如是训练有素的狼，一旦出门猎食，必然满载而归，中途会有些人离开，或是永远消失，也有些新人加入，但规矩就是规矩，不打听别人的细节，不涉及太多感情，是这些人生活的基准。

没有任务的人一起挤在休息室翻看最近的悬赏清单，佣兵们会有自己的任务悬赏系统，一般在明面上的任务都比较简单，不外乎人身保护、押运或者是解决私人恩怨这种等级的零嘴，江波涛早就过了守着发布板挣零钱的等级，一般找上他的都是相当有难度的任务，比如之前的潜入式窃密。

跟认识的人聊了一会，他是属于那种和谁都能聊上几句的类型，所以在这个相对交往很少的佣兵体系里也相对有名，“轮回”容量很大但组织松散，并不存在现实意义上的绝对领导，但江波涛，绝对是核心人物，大家都很喜欢他，他似乎就是有这种魔力。

如果是平时，大家说不定还可以一起吃个饭喝个酒，不用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还是很难得的，这些人都信奉及时行乐的信条。

不过这天江波涛心情不好，也不知道是因为医生临时出门，还是因为之前的一系列事情还在他心头萦绕不去，他礼貌的拒绝了邀请，在熟悉的小餐馆草草的解决了晚饭，又买了几罐啤酒，带回了自己的小屋子，这几天睡眠不好，他希望喝点小酒能帮助自己睡好一点。

小屋子的楼梯十分老旧了，踩上去吱吱呀呀的响，好像是病入膏肓的人体一样，按到哪里都喊疼，走道上的照明早就坏了，好在城市光害严重，倒也不至于看不清楚路。

江波涛熟练的掏出钥匙开门，老式的门锁还会“咔哒”一声，门还没完全打开，江波涛就知道这屋子里有人，那种常年在危险边缘徘徊锻炼出来的直觉，比什么先进的监控仪器都有用，浑身的血都在一瞬间冲进了脑子，来人隐藏得很好，非要说的话，连只野猫的动静都比他大，江波涛抖了抖手，惯用的匕首从袖子里滑出来，他正要借着门的掩护转身攻击门后的人，对方就比他更快的欺身而上，一把先抓住了他拿刀的手腕。

是个行家！江波涛想强行扭转手腕，没想到对方的力气完全压制住他动弹不得，既然蛮力比不过，江波涛决定来巧的，就着手里的啤酒罐往对方脸上甩，结果对方却好像早料到他这一手，把他往房间里一推，让他的啤酒罐失去准星甩到了墙壁上。

走道上虽然有光亮，但屋子里很黑，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声和衣服摩擦的声音，什么东西都看不到，来人还很有技巧的挡住了从窗户里进来的光，连个身体大概轮廓都看不清楚。

这不过半秒的功夫，两人也算过了不下三招了，江波涛其实在对方抓住他的手腕的时候就知道来人是谁了，先于气味，先于视觉，那种肌肤相交的触感实际上更加难忘，皮肤接触的一瞬间，他就知道，这个手掌很大手心温暖的袭击者，真身是姓甚名谁。

虽然如此，他也没打算认输，回身想给对方肚子上一拐子，对方却就着位置一脚猛踢到他小腿上，江波涛立即双腿失去控制向前跪倒，对方又紧贴着他的背，生生把他压跪在床边，上半身趴在床上，一只手扭在身后，另外一只手从头上折过来，压在背上，丝毫动弹不得，标准的擒拿制服手段，而且又快又准，江波涛扭了几下，发现根本扭不开，整个人像个玩偶一样被对方折成了丝毫反抗不了的姿势。

来人留了力，江波涛的手才不至于折断只是发麻无法控制，虽然就是这么短短的一交锋，对方可以在10秒之内制服自己的事实还是让屋子的主人感到十分挫败，然而他还是丝毫动弹不得，还好对方十分克制的没有对他做出太冒犯的行为。

“放开！”被压在硬硬的床板上，很久不睡的床单有股陌生的潮味，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，屋子里的家具轮廓渐渐浮现出来，窗外的灯光在墙壁上映出一个修长的身影，正压在自己身上。江波涛心头火起，整个人却连头都动不了，只能低低的吼了一声。

对方一愣，江波涛想趁机挣扎，却错误估计了形势，根本挣扎不开。

两人僵持不下，江波涛挣脱不得，对方也不放手，虽然是静止的互相牵制，却双方都在较劲，连呼吸都渐渐粗重。

“你……”江波涛张嘴要骂人，对方却俯下身来，吓得他一句话吞进喉咙，结果他以为要发生什么了，那人只是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。

一股热气喷到耳尖上，简直踩了他的猫尾巴，被压着的人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，那种羞愤交加又屈辱无比的心情激得他不管不顾的使劲一甩，约好的一样，压制着对方的人松了手，整个人被甩了出去，退了好几步，正好到了门边，他毫不犹豫顺势拉开半掩着的大门，消失在了门外。

恼怒的房主拽起手边最近的东西甩出去，砸了无辜的门板一脸啤酒。

他看见的，虽然就只是短短的一睹，但是那个人开门的瞬间，回头朝他笑了笑，奇异的是他的脸都未必看得分明，但那个笑容，却宛如电影的定格镜头一样，丝丝入扣的刻到他的心里，让他五味陈杂，无法释怀。

江波涛揉了揉自己酸麻的手腕，气得抹了好几把脸。

锁上了聊胜于无的大门，江波涛才仔细看了看手里的东西，对方夺了他惯用的匕首，却塞给他一把智能钥匙，和他这种破房子用的老式钥匙不一样，是那种最新科技的智能芯片钥匙，外观像个黑色的水晶四面柱体，却是记录了房主的各项识别特征，同时也是启动管家AI权限的工具，是有钱人的房子标配。

怎么？这还是要请我去你家吃饭不成？

被人袭击了的佣兵先生没来由的气得半死，把那个精巧的小东西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，从地上的残余啤酒罐里找出幸存的，拉开仰头灌了几口。

耳朵发烫，就好像被点了火一样，这个身体太熟悉他了，只要他的一个调戏，就会失控兴奋。

这也太憋屈了吧！我到底做错了什么！怎么能招惹上一个这么让人心烦的人！

江波涛把手里的易拉罐捏了个极为扭曲的造型，发泄心中无处可去的愤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