蛇！江波涛就算再没见识，江南之地雨水充沛虫蛇常见，蛇摸起来是个什么感觉，他还是知道的，而且这触感，还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大尺寸。

冷汗唰唰地冒，江波涛强迫自己不要低头去看那些滑滑的东西，还有摸起来硬硬的碎片到底是什么玩意儿，努力借助勉强能辨识轮廓的光，往着山壁缓缓移动，好的是蛇好像对他并没有什么兴趣，或者他这样的小猎物，引不起这条大蛇的兴趣，并没有发动攻击的意思。

江波涛也不知道自己挪了多久，好不容易摸到岩壁，又顺着走了一小会，摸到个仅容一个人通过的小洞，他想也没想，低头钻了进去，这才算松了一口气。

脚下踩的是踏实的石头碎块，手上摸着是冰冷的岩壁，居然是这么安全的感觉，认真说起来，几天前，他还在周泽楷的温柔乡里，跟他谈笑风声，耳厮鬓摩，一副安泰模样。

思念这个东西，一旦冒出来，就会像止不住的泉水，咕咚咕咚的，瞬间没顶，这山洞虽然越走越宽阔，但依然黑漆漆不见半点光亮，越是视觉不能用的时候，其他的感觉就更加敏锐，脑子里的影像也越来越清晰，周泽楷的那张脸就跟魔咒一样，挥之不去。

也许与其死在这里，死在周泽楷的怀里，还美好一些。

人一旦在黑暗里久了，就容易生出沮丧的情绪，江波涛也不例外，走了一会就觉得浑身无力，干脆坐下来休息，这里太安静了，连风声也没有，只有自己的呼吸声。

周泽楷一定气死了，他想，就自己这个寻死的行为，周泽楷再三嘱咐过，不要搅进危险的事情里，他在边关多年，对于邪教的危害理解深刻，也多次跟自己讲过大雪原的危机，周泽楷那种不擅言辞的人，居然拉着他断断续续的说事情，也只有江波涛值得他这样的上心了。

江波涛想着想着自己笑出来，笑出来以后又忍不住哭，他是真的难受，原来人这个东西，不怕死，也不怕苦，最怕的，是求生不得，求死不能，是明明有了生的欲望，却发现满地都是杀机，到处都是死路，真是绝望无比。

结果等他安抚好情绪，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太紧张，还是其他什么原因，他居然清楚的听见了一声鸟鸣。

那种尖锐的，嘹亮的，大鸟的叫声。

这鬼地方怎么可能有大鸟？江波涛疑惑，这可是火山之中啊？

不管怎么样，他还是循着声音的来路一路摸了过去，奇妙的是，越走越有更多杂音，甚至听到了流水和风的声音。

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希望，江波涛脚上也有了力气，远远的看见光亮，他干脆跑起来，石头的洞口居然覆盖着厚厚的植物，他从那植物中间爬出去，摔了好几个跟头，掉在一堆软软的叶子上，居然没受什么伤。

眼睛疼！江波涛赶紧捂住眼睛，之前在黑暗里太久了，一时间到了光亮的地方，眼泪狂涌，跟被火烧了一样，他闭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，结果眼前是完全没法想象的情景。

森林，传说中的森林，树木茂密，流水潺潺，有百鸟的婉转鸣啼，雾气袅绕，间或有轻柔的风声，穿林而过。

江波涛惊得合不拢嘴。

就算再怎么不相信，但这森林是真实存在的，可惜江波涛太累，没办法走得更远，他只是在就近的地方转了转，喝了几口水，又把身上仅剩的干粮狼吞虎咽的塞进肚子里，再接下来，他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，这一天的经历实在是耗尽了他的力气，身上又冷又湿，也是顾不上，整个人像是一只受伤的动物，蜷曲成一团，靠在一棵大树旁边，沉沉睡去。

江波涛不知道，他人睡过去了，这森林却没有，先是有一只颜色鲜艳的小鸟儿扑棱着翅膀落在他面前的地上，刚要张嘴叫，就被落在它身边的一只大鸟一翅膀扇出去好远，只得委屈的跳了两下，甩了甩头。

一只鸟，两只，然后是无数只，有些叼着树叶，有些叼着各色果实，有些张开翅膀，覆盖在江波涛身上，江波涛身边被摆满各种果实，又有无数大鸟张开翅膀，以自身的温度替他保暖，那小鸟儿歪歪头，看见无数身着彩色羽衣的天女从天而降，脱下自己的披帛盖在江波涛身上，又有美丽的天女朝它微笑，举起手指放在唇边，示意它安静。

小鸟儿点点头，展开翅膀，落到江波涛脸边，抖了抖浑身绒毛，把自己变成一个暖和的小毛球，小心的贴在江波涛脸上，感觉到对方的呼吸，终于安稳了下来。

江波涛睡了相当久，久到他醒来的时候，只听见翅膀扇动的声音，而等他真正清醒，只留下落了一地的各色鸟羽，还有围着自己的一堆果实。

他感觉腹中饥饿已经像有火在灼烧，顾不上仔细思考，抓起来就吃，那果子却有一股异香，宛如一股热流入胃，四肢百骸的酸疼都缓解不少，甚至昨天摔伤的地方，淤青都减退了。

江波涛狼吞虎咽美美饱餐了一顿，吃饱了才有余力去想，也不知道是何方神仙出手款待他这一餐，他只得拱手给空气致谢，这才有时间好好观察这个仙境一样的地方。

抬头看不到发光源，却宛如是有太阳的热力。亮得不能直视，但这地方是火山内腹，背后就是石壁，虽然举目望去看不到边，雾气又阻挡了更多的视线，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大。乍一看的情况下，还真的就像是传说中的大森林，茂盛昌荣，无边无际。

背后的洞是绝对回不去了的，江波涛倒也没忘记自己的使命，找了一个风水看起来很好的地方，好生掩埋了老人的遗骨，又对着那小土坡磕了头，就算不能立碑留名，但回到了祖先生息的地方，想必老巫医是可以安息了。

暂时是完成了使命，江波涛拍了拍身上的泥土，又掬起清水梳洗了一番，这地方连水都是甜的，到是一方福地，要是那些流浪的牧民可以到这里来生活，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，江波涛心里暗暗打算，回去之后要和周泽楷商量，把这里好好巡查一番，如果能把流浪的牧民安置进来，总是比大雪原要好过得多的。

他想得入神，根本没注意到背后来人，直到被人一棍子打昏之前，江波涛都还在想，他是时候该回去周泽楷身边了。

“尊主。”

“嗯。”黑暗里，有个懒懒的声音。

“圣地里抓到一个闯入者，是个祭司后裔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好久没有抓到活的祭司后裔了，长老们要求举行火祭。”

“……”沉默了好一会，跪着的人吓得瑟瑟发抖，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一句。

“下个新月。”

“是，尊主。”

人都退了出去，黑暗里，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。

TBC